讨逆(长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历史军事

元州地处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这里便是穷山恶水。若非这里与南周国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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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三十章 那是一道光

讨逆(长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3

  殿内乱糟糟的,看不到一个所谓天潢贵胄的素养。
  被子看着有些脏污,特别是最上面的那一片,越往上就越脏。
  枕头更是弄出了一个圆形的黑色印迹。
  衣裳胡乱丢在床榻上,杨玄甚至看到了一根鸡骨头。
  啧!
  目光一动,杨玄有些惊讶。
  地面竟然干净的一批。
  这,不对吧!
  对于贵人们来说,睡觉的环境至关重要,既然如此,不该是把床榻弄的清爽些更好吗?
  吃饱撑的去弄地面?
  而且这里没扫帚,太子是用什么法子把地面弄的如此干净?
  “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下脚。”
  “没事,回头孤再弄。”
  “不容易吧?”杨玄走进来,跪坐在案几一侧,看着上面一层不知名的污垢,嗅着散发出来的恶臭味,有些想作呕。
  太子看了案几一眼,“被囚禁了这阵子,孤就领悟了一个道理。”
  “我洗耳恭听。”杨玄侧身。
  “人活着,只是吃喝拉撒。”
  太子说的很认真。
  “殿下……活透彻了。”杨玄不知他是为了自己的懒惰辩解,还是真的领悟了人生真谛。但能说出这番话,就说明太子的心态,真的不同了。
  换个人会冷着脸,压根不搭理你。
  “他让你来的?”
  “别人也没这个权力不是。”
  “是了,孤问了废话。”
  “我……对了,我该自称臣。”
  “你觉着自称臣,孤能欢喜?”太子笑道:“若非是习惯了,孤更愿意自称我。”
  “殿下豁达。”
  “他让你来作甚?”
  “就是陪陪殿下。”
  太子看看殿内,“这里没法住下两个人。”
  寝宫不小啊!
  “其实,我觉着住三五个人也没问题。”
  “孤什么都能忍,包括汗臭,脚臭,不能忍的是,要嗅别人的矢气!”
  “别人的洁癖更多是厌恶脏污……”杨玄看看脏兮兮的床榻和案几,“您的洁癖却是嗅觉,不愧是殿下。”
  不愧是伪帝的儿子,连厌恶都与众不同。
  “孤许久未曾与人说话了。”
  “那么,今日请殿下随意。”
  杨玄就是来当听众的。
  太子看了一眼殿门外,两个侍卫站在那里,一脸尽忠职守的模样。
  “他夺了孤的女人!”
  太子的嘴角挂着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笑,那两个侍卫的身体颤抖了一下。
  “您是想弄死他们?”杨玄问道。
  “你呢?”太子笑的很可恶,“你不怕知晓了那些事,被弄死?”
  “以前会,现在不会。”
  “为何?”
  “我如今吃软饭。”
  “是了,周氏的女婿,他若是敢出手灭口,周遵父子就敢和他对着干。”
  “让您见笑了。”
  “不客气。”
  太子笑了笑,“那你想听什么?”
  “其实,我什么都不想听,最好是咱们俩坐在这里发呆,发完呆,我回去,您继续琢磨晚上如何安睡的问题。”
  “你这么说,孤却多了谈兴。”
  “您就不能忍忍吗?兴许,下次进来的是越王,两兄弟一起聊天多好?”
  “和他,孤无话可说。”太子干咳一声,门外的两个侍卫齐齐颤抖了一下。
  “当初阿耶还只是个宗室子,阿翁也只是个皇子。孝敬皇帝地位稳固,所有人都以为,他必将继位。”
  杨玄想堵住耳朵,但听到孝敬皇帝后,又忍住了。
  “孤成亲那一年……”
  你就特么的不能说重点吗?
  你成亲关我屁事?
  “孝敬皇帝,也就是孤的叔祖送了一份重礼,还亲口说了,佳儿佳妇。”
  可惜,他被你祖父和老子联手坑了。
  “成亲时,阿翁和阿耶都在。阿耶那一日很是慈祥,不停问着她的情况。”
  这是婚礼时就看上眼了?
  皇室超级大八卦啊!
  太子讥诮的道:“孤那时还真以为他是慈祥,是关切。”
  呵呵!
  杨玄无声笑了笑。
  “成亲后,隔三差五他就令人送来赏赐,隔三差五就让孤带着她去一起用饭。”
  太子问道;“你觉着这是什么?”
  杨玄很认真的想了想,“隔壁老王。”
  “这话,孤不懂,不过想来不是好话。”太子说道:“随后就是宫变。”
  你倒是说详细些啊!
  杨玄做梦都想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  但他不能问。
  “宫变之后,他成了太子,第一件事,便是寻了孤去说话。”
  太子笑呵呵的道:“他问孤,可喜欢美人。孤自然是喜欢的,谁不喜欢呢?”
  “没错。”
  “可孤却说不喜。”
  于是隔壁老王大喜。
  “于是他就说,梁氏看着颇像他的一个故人。”
  这理由……拙劣的让杨玄想吐。
  “孤那时候还傻乎乎的问像谁。”
  像他当年的初恋?
  “他说,身边缺个人。”
  太子笑道:“孤瞬间就明白了,那一刻,孤浑身发软,本想怒吼,可看着他的眼神,里面竟然带着杀机,孤,不敢。”
  可怜的娃。
  “孤犹豫了一下,说,其他女人行不行?”
  杨玄想笑。
  “他说,行。很爽快。
  可孤却抽了自己一巴掌,跪下,说梁氏与孤并无情义,孤每日见着她就心烦意乱,无法读书,恳请阿耶为孩儿处置了他。
  孩儿,感激不尽,感激零涕。”
  太子抬头,笑道:“那一刻,孤,涕泪横流。”
  杨玄小心翼翼的道:“可是为了失去?”
  “不。”
  “那是为何?”
  “只因孤看到他眼中的杀机消散了。”
  那两个侍卫身体抖的就像是筛糠。
  杨玄有周氏镇着,故而伪帝不敢灭口。但他们呢?
  杨玄干咳一声,“弄些水来。”
  两个侍卫如蒙大赦,一溜烟就跑了。
  “你倒是心软。”太子似笑非笑的道:“若是孤此刻自尽,周氏也保不住你!”
  “殿下舍得吗?”杨玄淡淡的道:“无数个夜里,殿下一定想过自我了断。一个人时,最容易胡思乱想,最容易走极端。
  那时候殿下都不肯下手,此刻得见光明,身边还有人听你絮叨,你若是想死,我接着。”
  走一个,大侄子!
  杨玄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。
  他看了太子一眼,太子正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。
  是谁?
  门外的侍卫早就跑了。
  杨玄故作不经意的飞速看了一眼上面。
  没人。
  真的没人。
  不对!
  杨玄突然看到有衣角在房梁上动了动。
  他的脊背一冷。
  寝宫大门原先是关闭的,别无通道进出。
  那么,此人是如何进来的?
  应当是开门的时候。
  也就是说,门开后,他进来,太子看着他。
  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,躲在房梁上。
  这份修为!
  杨玄觉得秒死自己毫无问题。
  他浑身发寒。
  宫中能有这等修为的,绝对是老狗的人。
  那么,他和太子扯淡,老狗派人来干啥?
  杀了太子,栽赃给我?
  “孤,不惧死。”太子说道:“孤只想再看看这个世间。”
  “是吗?”
  杨玄随口敷衍,却在想着这人的目的。
  若是杀太子栽赃,那么必然不只是为了他。
  周氏的女婿刺杀太子,这事儿,换做是哪朝哪代都少不得一个大逆不道。
  弄不好伪帝敢出兵镇压。
  这事儿还有个好处,那就是能牵累北疆。
  就在黄春辉和皇帝翻脸的当口,一个北疆刺史刺杀了太子。
  这是想作甚?
  谋逆!
  黄春辉和周氏联手谋逆!
  老狗,你挺阴的啊!
  那么,该如何护住太子?
  杨玄不着痕迹的往太子那边挪动了一下屁股。
  他突然想抽自己一耳光。
  这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,他若是要出手,我挡得住?
  杨玄干咳一声,“哎!水可来了?”
  门外传来了侍卫不情不愿的声音。
  “来了。”
  侍卫送了两杯茶水进来。
  “茶水?”太子眼前一亮。
  杨玄干咳一声,“哎!”
  侍卫看着他。
  “我觉着,若是我的随从也在,想来会更好些。”
  侍卫:“……”
  “规矩,也得要看时机。”杨玄暗示道:“殿下的安危更重要。”
  侍卫摇头,“此处不许外人进入。”
  “哎哟!”
  杨玄突然躺倒,“肚子疼。”
  “请了医官来?”侍卫问道。
  “我这病有药,就在随从那里。”
  侍卫见他满头大汗,就出去请示。
  “没药我得出宫去寻人配药。”
  侍卫寻到了带队的头目。
  “他是发现了什么?”头目狐疑的道:“懂规矩的不会干这等事,他却冒着风险……”
  侍卫低声道:“殿下说的全是掉脑袋的往事。”
  头目浑身一寒,“草特么的!这是要弄死咱们?给他!”
  侍卫说道:“若是宫中怪罪……”
  头目没好气的道:“他都敢,他都不怕被怪罪,咱们怕个屁?老子巴不得他闹腾,闹的越大越好!”
  侍卫心中一松,刚准备进去问杨玄叫谁来,头目叫住他。
  “对了,殿下说了什么?”
  侍卫说道:“不听为好。”
  “好兄弟!”头目拍拍他的肩膀,“若是犯忌讳,你等被处置了,我也跑不了。说吧!”
  侍卫说道:“都是当年陛下抢夺他的女人之事。”
  “还好!”头目心中一松,“希望后续别说更要命的事!”
  “这可是丑闻,惊天丑闻!”侍卫瞪眼,觉得头目有些过于乐观了。
  头目摇头,“只管去!”
  侍卫去了,头目低声道:“别的事还担心,这事儿……陛下不以为耻,怕个屁!”
  侍卫进去问了杨玄。
  “就那个年纪大的,叫屠裳的。”
  他本想叫林飞豹,可却担心宫中有故人,兴许能认出来。
  屠裳来了。
  进来给了杨玄一个药丸子。
  杨玄接过嗅了一下,有些熟悉的味道。
  等吃了一丸,用茶水送下去。
  那熟悉的口感啊!
  这不是回春丹吗?
  素了许久,火气十足的杨玄吃这个……
  屠裳就在门外站着。
  杨玄心中稍定。
  太子有些失去了兴趣,沉默着。
  杨玄这才想起任务,问道:“殿下懂医术?”
  太子看着他,神色有些怪,“懂一些。”
  “我的妻子也懂些。”
  “哦!医术如何?”
  “就是治不死人。”
  “呵呵!”
  这事儿怎么开头?
  杨玄大半精力都用在了提防头顶上的那人,还得敷衍太子。
  “殿下这些年能如此康健,想来便是精通医术的缘故。”
  “你是说,孤在此地没疯,便是因为医术?”
  “不是?”
  “自然不是。”
  太子说道:“此处白日就一缕光,孤坐在光里,时日长了,就觉着那光如同一把刀,切着身体和魂魄难受。可不坐在那里,整日乌漆嘛黑的,人会疯。”
  这事儿杨玄能理解。
  “原先孤的女人不少。”
  “殿下好艳福。”
  “孤虽说身子不错,可却也无法人人兼顾。”
  “是啊!雨露终究是有数的,竭泽而渔,旦旦而伐,不小心就没了。”
  “谁说不是呢!”太子叹道:“于是那些不得宠的女人,夜夜难眠。
  孤听闻,她们夜里睡不着,便会要一碗豆子。
  睡不着的时候,就把豆子撒在地上,随后就摸黑,一颗颗的找回来。
  就这么找啊找,忘却了所有的烦恼,渐渐的心平气和,也就能入睡了。”
  杨玄眨巴了一下眼睛。
  “孤试过,好用。”太子笑道。
  呵呵!
  好用你自己用。
  “你说到了医术。”
  “殿下好记性。”
  太子笑了笑,“医术,这些年孤没怎么琢磨过,不过,当年倒是有些心得。”
  “愿闻其详。”
  任务来了。
  杨玄打开了录音机模式。
  “那一日,他说要梁氏,孤被迫答应了。”
  这话题怎地转的没头没脑的?
  “孤回到了家中,拷打了跟着梁氏的女人,这才得知,他们二人之间,早已私下见过数次。”太子问道:“你可知晓这是什么?”
  杨玄看了他的头顶一眼,“那是一道光。”
  太子自问自答,“这是在羞辱孤。”
  杨玄翻个白眼,借机看了一眼上面。
  衣角已经不见了。
  应当是转了过去。
  “孤五内俱焚,那一刻,只想杀人。可孤能杀谁?”
  于是,你只能无能狂怒。
  “孤忍无可忍。”
  杨玄看了一眼门外,屠裳靠在门边。
  老屠可能扛住此人?
  不过只需抵抗一下,那些侍卫自然会蜂拥而入。
  “若是你会如何?”太子问道。
  杨玄默然。
  “孤想杀了他,可却杀不了。”
  “孤想杀了那个贱人,却不敢。”
  “孤的女人多,彼此之间争风吃醋,有人曾下药令对头无法生育。”
  杨玄的身体一震。
  太子微笑。
  “孤,就下了那药,亲眼看着那贱人喝了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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